自從去年暑假開過畫展之後, 畫畫的動能忽然間就熄火了
除了偶一為之的瓷板, 幾乎有整整一年時間, 我沒有繳出像樣的國畫作品
對我突然的創作低潮, 同學也不急
仍然要我固定到台南畫室, 午餐照樣為我下水餃, 餐後泡茶煮咖啡, 談人生聊是非
在同門姐妹上課前, 我才離開畫室
幾個月前, 同學閒聊間告知, 畫瀑布最厲害的Lilly正住院化療
年初檢查出來患了乳癌
這消息對我來說太憾動, 我想起大半年沒見面的Lilly
怎也沒辦法把總是精力充沛, 笑容滿面的她, 和癌細胞聯想在一起
又過了一陣子, 同學說她出院了, 雖然體力不如從前, 但還是會利用時間作畫
我刻意在一個她會來畫室的周六下午留下來
久未見面的Lilly, 瘦了很多, 大熱天的冷氣房, 必須戴口照穿外套保護身體
頭上戴著真假難辨的假髮, 精神氣色卻和過去沒有兩樣
看到我好開心的打招呼, 問我甚麼時候才要開始繳作業
我抱了抱她, 當沒事般跟她自我解嘲一番, 卻是滿心的不捨和傷感
要離開畫室了, 她還笑嘻嘻的要我隔禮拜帶作品來, 她想比比看, 我們兩個誰退步比較多
回家後難過了兩天, 有個晚上我端了茶上四樓畫室
原只是想一個人靜靜的聽一會兒音樂
坐在畫桌前, 看著牆上自己曾投注熱情完成的作品
放下茶杯, 整理了畫具, 裝了乾淨的水, 我開始一圈又一圈的磨墨
挑選從沒嘗試過的現代建築, 當重拾畫筆的點火素材, 其實並不適當
雖然高中大學時期, 曾斷斷續續摸過素描和水彩
但並不成熟到足以讓我掌握建築物正確的透視和比例
我卻特意的, 近乎固執的抓著這張布里斯本Cangaroo Point拍的照片,
先用炭筆淺描輪廓, 再拿毛筆開始一筆一筆畫起來
不熟悉的主題, 不熟練的畫法, 下第一筆竟然是茫然又困難
我小心翼翼落筆, 希望掌握住每一個我想表達的意象
我邊畫邊沉重的想, Lilly是否也正用同樣的心情
面對她身體裡的壞細胞, 試著繼續她要過的人生?
畫了一半的作品, 同學看了有些生氣
說我的作品線條僵硬, 毫無感情和生命力, 根本沒有我原來的風格
差點要拿筆沾墨, 直接在畫上打個大XX~~~
差點被作廢的畫, 我乾瞪眼兩天
冷冰冰的鋼骨水泥摩天大樓, 感情和生命力在哪裡? 該怎麼表現?
我用乾筆沾上焦墨, 開始在光滑平整的建築物表面, 擦上乾燥不均勻醜陋的暗影
~~~缺陷是生命的真實面貌, 缺陷隱藏著活下去的力量,
平白無故的完美, 簡直是不可原諒的錯誤~~~
我邊塗邊想得情緒有些失控
上色不同以往, 我刻意大量留白
留白讓我在照片和心裡的圖像之間, 巧妙的取得平衡點
水是動的, 畫是靜的
我很努力在動靜之間, 企圖注入生命躍動的感覺
作品完成的最後階段, 讓情緒沉澱
拿細細的小勾勒筆, 氣定神閒勾出停泊在河邊的帆船
再重點式的塗上船身顏色
國畫不講究凡事巨細糜遺, 意到筆不到才是寫意最高境界
其實, 畫裡的小細節, 也有各自獨立的風景
完成的作品少了原來照片的精緻
粗糙的墨影, 反而增添了建築物的厚度和溫暖
同學總算給了認同和讚美, 並恭喜我終於回魂
可是看著這幅畫, 心裡卻帶著傷感
Lilly看過我這幅作品後, 又要進醫院做另一個療程
在心裡為她祈禱, 希望樂觀開朗的她, 漸漸走向康復之路
作品尺寸: 130 x 75 公分
畫材: 紫玉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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