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沙塵暴雖未如預期的影響台灣 |
但是夜裡一場雨, 又把氣溫往下帶了好幾度 |
我放洗衣機晾衣服的陽台, 在孩子房間的落地窗外 |
沖洗過陽台地板, 都已經過11點了 |
朝北的陽台冷風一陣陣的吹 |
我躲進孩子的房間取暖 |
哥哥剛回房間摘掉眼鏡上床 |
弟弟輕聲打呼, 早不曉得睡到哪個夢裡去了 |
幫弟弟把被子拉拉平, 我擠到哥哥床上等洗衣機完工 |
哥哥往牆邊挪了一下, 空出位子給我 |
然後拉了被子幫我蓋上 |
"媽媽, 衣服要不要我幫妳晾?" |
他打了個哈欠, 邊揉眼睛邊問我 |
我沒讓他幫忙, 跟他東扯西扯的閒聊 |
吃過晚餐複習功課以前, 他自己練了半個小時提琴 |
雖然曲調音準沒甚麼不對, 我在樓上卻聽得毛毛燥燥的 |
我提醒他:"下弓要緩和, 換弓要滑順, 琴聲才不會那麼僵硬." |
然後用兩種不同方式唱同一段曲子, 讓他比較有甚麼不同 |
運弓的技巧跟嗓音發聲的技巧一樣, 會影響一首曲子的韻味 |
技巧好讓音樂美如天籟, 不懂技巧常會讓音樂變成惱人的噪音 |
"這就是為什麼周杰倫是歌壇小天王, 而爸爸只能當浴室歌王." |
哥哥被我的比喻逗得開心的笑起來 |
開始睡意全消的跟我描述兩天前到墾丁海生館校外教學的趣事 |
借我的相機拍了不少照片 |
小男生很無俚頭, 抓著相機胡亂拍一通 |
再一起翻著看, 彼此取笑鬧著玩 |
"媽媽, 我們同學都好羨慕我喔!" |
"為什麼?" |
"他們說妳好會作菜, 又會畫國畫, 家又整理得乾乾淨淨的~~~" |
"他們還說妳長得好正." 他接著用很認真的語調說 |
"長得好正?" 我忍不住笑起來 |
"對呀! 他們拿了我的相機, 把所有照片都翻遍了." |
"你怎麼回答?" |
"我就這樣跟他們笑呀!" 然後轉過頭, 很得意的咧嘴示範一次給我看 |
這個已經高出我幾乎快半個頭的少年Murphy |
個性斯文, 總是帶著靦腆的笑容 |
常有同學打電話來問東問西, 大多是女生 |
我拐彎抹角問他, 班上哪個女生最漂亮 |
他一副我問錯話的表情 |
"啥嘛? 漂亮女生? 我們班有漂亮女生嗎?" |
上星期, 他和班上幾個同學參加英文話劇比賽 |
沒如預期得到名次, 回來不服氣的跟我發了一頓牢騷 |
沒一會兒卻興奮的開始談起一位在比賽會場看到的女生 |
"我們一致認為, 她是我們見過的最美的女生" |
"真的, 媽媽, 那個道明的二年級女生, 好漂亮." |
"她還兇巴巴的跟我們說: What are you looking at?" |
說著說著, 眼睛都亮了起來. |
我一向不是個很有耐心的媽媽 |
總是過一陣子就會為雜七雜八的事情發脾氣 |
孩子也會反抗, 但頂多是消極的沉默以對 |
每一次看他皺著眉頭憋著嘴, 我就覺得很愧疚 |
"Murphy, I really feel sorry for you."我跟他說 |
"Why?"他莫名其妙的問 |
"因為媽媽有時候抓狂起來, 停都停不下來." |
"You are very OK to me, mom." |
"比起大多數人, 我和弟弟幸福太多了. " |
"怎麼說?" 我故意問他 |
"沒有多少個爸爸媽媽能夠像你們, 一直陪在我們身邊." |
"真的很少耶."他歪著頭 又想了一下, 很肯定的說 |
我鼻子忽然有點酸了起來, 繼續問他 |
"你覺得你有沒有叛逆期?" |
"我還好吧? 又沒有甚麼不開心的事, 幹嘛叛逆?" |
上個星期他交了一篇作文, 題目是"我的童年往事" |
老師給他打了98分, 寫了長長的評語贊美他 |
他作文拿回來, 也沒特別提起 |
爸爸過了兩天把這篇作文拿給我看 |
寫的是曾經照顧他好多年, 已經去世的外婆 |
孩子用很成熟感性的筆調, 描述後來外婆生病住院的情形: |
"~~~阿媽躺在病床上, 嘴裡插著白色的管子. 阿媽不能說話, |
我抱著她, 跟她說要乖乖吃藥, 趕快好起來回家~~~~ |
~~~後來我得了肺炎, 也住院了. 護士阿姨跟我打點滴, |
我痛得大哭起來, 媽媽也抱著我哭起來, |
因為媽媽的母親生病了, 連她的孩子也生病了~~~ |
可憐的媽媽, 在我住院的那個星期, 她一下子瘦了4公斤~~~ |
那個時候, 我只有四歲六個月~~~~" |
我鼻酸眼紅的看完孩子的作文, 發覺他把阿媽生病的時間錯置了 |
他住院的時候, 我母親才剛過世第5天~~~ |
"四歲六個月的事情, 你還記得呀?" |
我摸摸他長了幾顆青春痘的臉頰 |
"嗯! 我還記得阿媽常會唱一首歌給我聽." |
"只是我記不起來是怎麼唱的."他有點遺憾的跟我說 |
Murphy個性雖然溫和, 和脾氣大勒勒的弟弟還是偶有衝突 | |
我們通常不會在第一時間介入 | |
只有兄弟倆吵到不可開交, 才會出面制止 | |
結果總是有一個會特別不服氣 | |
"你覺得爸爸媽媽對誰比較好?" | |
"爸爸對弟弟容忍度比較大, 媽媽對我比較公平" | |
他遲疑了一下, 給了這個很謹慎的答案 | |
"孩子就是孩子, 爸爸媽媽一樣疼, 只是方式有點不一樣." | |
"兄弟就是兄弟, 除了爸爸媽媽, 他是這個世界上跟你最親的人" | |
我試著用作母親的語氣跟他說道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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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因為是老大的關係, 從上了小學Murphy就不曾主動抱我們 |
有時候看弟弟毫無忌諱的賴著我們撒嬌, 表情會有些羨慕 |
我總會在他上床睡覺時, 去看看他幫他拉拉被子 |
跟他親親臉頰道晚安, 他就會很安心的入睡 |
這兩年他長高長大了, 我待他像成熟的大人 |
每晚我還是會去跟他拉被子道晚安 |
除了偶爾順順他額頭的亂髮, 我已經很久沒擁抱過親過他了 |
我知道這晚跟他擠在床上聊天, 他很開心 |
感覺像回到幼稚園的他, 最愛拉著我的手, 邊散步邊跟我說故事 |
Anada上樓時已經12點多了 |
看我們母子還嘰嘰喳喳在聊天, 搖搖頭以為月亮打西邊出來了 |
孩子隔天還有考試, 我跟他撥撥頭髮道晚安 |
看他嘴角微微揚起, 翻過身閉上眼睛準備入睡 |
我心裡生起一絲不捨和疼惜 |
這個正不斷快速長高的少年 |
心裡還住著個依戀父母的小男孩 |
今天晚上, 他會作個溫暖的夢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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