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一: 業界地位崇高的Mr. Sun, 我們公司董事長. 左二: Mr. Kashei, 董事長親自開發的   
第一位伊朗客戶. 右一: 公司的資深維修工程師Amigo
老董同行的那次伊朗之行, 我們順道拜訪了Mr. Kashei, 老董的老朋友. Mr. Kashei的工廠
位於距離德黑蘭6個小時車程的一個小鎮外, 工廠四周圍全是灰樸樸的荒野, 工廠牆邊卻
長著一叢異常美麗的波斯玫瑰. Mr. Kashei的工廠, 我特別被允許不穿長袍, 沒有了長袍
我跟著Amigo機械爬上爬下, 輕便許多. 大概沒見過可以當維修工程師助手的東方女生,
票工人圍在一起議論紛紛, 臨走前還大集合跟我們拍照片. 那趟出差的半年後, 代理Saeed
傳來消息, 伊朗中央銀行會在一星期內派外債處理小組到日本和韓國談欠款事宜, 台灣沒
被涵蓋在內, 但是萬一外債處理小組主動聯絡我們的國貿局, 我們解決欠款就大大有望了.
老董很興奮的開始連絡相關人員stand by, 我則沒抱太大希望. 那時候伊朗政府正為了
幾千萬美元軍購款項疑似被蔣彥士胞弟吞了, 和我們政府告得七葷八素, 我不得不悲觀
的預測, 我們的民間欠款會無辜的被這筆不知去向的國際軍火貨款抵掉. 沒想到10天後
伊朗外債處理小組真的從韓國飛來台北, 老董連續幾天呆在台北開會, 期間幾次打電話
回公司問資料. 終於在第三天下午, 老董從會議現場打電話給我, 讓我決定伊朗還款方式:
透過國際商銀收款, 本金+利息兩年還清? 或只付本金半年還清? 我二話不說, 選擇
放棄利息, 可以半年收回, 沒有必要夜長夢多. 決定了以後, 老董叫我立刻搭飛機上
台北,到了晚宴的餐廳包廂, 我見到了一屋子大老闆, 國貿局官員, 和伊朗外債處理小組的
四位成員. 老董為我一一引見, 當外債處理小組其中一位先生看到我的名片時, 立即微笑跟 
我說:" Ms. April, 我們副總裁要我向妳致意. 希望下一趟妳來伊朗還有機會與妳見面."
國貿局其中一位官員恰好是我大學學長, 晚餐結束後客氣寒暄, 稱我是傑出校友. 我對

自己一陣苦笑, 我毫不傑出, 我只不過是個被180萬美金壓到幾乎沒氣的小業務 


 








































Mr. Kashei的一雙漂亮女兒, 像所有的伊朗女性, 在公共場所她們必須謹守包頭
, 穿深色長袍, 不露手腳的戒律. 她們游泳騎馬, 騎馬仍是頭巾長袍全副武裝上
, 游泳倒是男女分開, 至於是否仍然頭巾長袍下水, 你不會這麼想的吧? 可一
旦在家裡, 她們比任何其他國家女性更勤於打扮, 有特別聚會連禮服都穿上場.
Mr. Kashei認真的計劃將女兒送到西班牙, 讓她們遠離這個處處藩籬的國家.
公司伊朗欠款終於解決以後, 我被記了功, 同時加了薪, 甚至被排入下一波升遷




名單. 一夕之間我從人人得而誅之的黑五類, 變成頭頂光環的天使. 我並沒有過
多的喜悅, 反而開始認真思考自己的去留. 在這個職位上, 我從單身到結婚以致
於生子; 從單純軟弱到老練堅持, 我學習到的經驗和知識, 也許很多人累積
一生也比不上; 我被給予的這個機會, 相信人人夢寐以求. 而我效力了8年的這
份工作, 已經帶我遠遠超越了我自認的極限, 更高的成就不再是我需要的自
我驗證. 我驀然發覺, 對因為這份工作而長期被我擺在次要地位的家人來說,
我存在的價值更高. 所以在我稚嫩的孩子進入幼稚園, 我的母親染上重病時,
我辭去了這份對我意義重大的工作, 回歸家庭, 照顧先生孩子, 陪伴來日無多的
母親. 老董自然萬分不願意, 但像個不會跟兒女道歉的父親, 他用嚴肅卻透著
不易察覺的慈愛語氣跟我說:"妳早已經通過測驗了, 看到妳沒放棄我很感動.
這個職位屬於妳, 隨時歡迎妳回來." 我沒再回去那個工作, 在我母親去世半
年後, 董事長卻令人意外的因心臟衰竭離開了~~~~

  



















多次進出伊朗, 我這個面貌引人好奇的台灣女子, 也成為部份波斯人漸漸
習慣的德黑蘭街景. 飯店Lobby角落的地毯店老闆每次發現我Check-in, 一定
會邀我去喝波斯茶. 波斯人茶怎麼喝? 就是泡得濃濃的熱紅茶倒在小玻璃杯
, 喝的時候先嘴巴裡丟一顆方糖, 然後一口一口喝茶. 我則堅持我自己的
喝法, 直接把方糖放進茶杯融化. 老闆從不放棄說服我先吃方糖, 卻又被我的
堅持逗得樂不可支. 離飯店兩個路口有家瓜果店, 賣當地產的溫帶水果, 顏色
誘人, 又大又甜美, 最讓我們驚喜的是價格便宜到爆, 我們常常去買水蜜桃,
櫻桃, 甜瓜, 核果, 隨著我們上門次數增加, 老闆開始送贈品, 有時候是一包烤過
的開心果, 有時候是兩顆碩大的紅石榴, 甚至是一袋甜美多汁的綠色葡萄. 老闆







曾好奇的用不輪轉的英文問我哪裡來的.我告訴他台灣, 從此他就只叫我
"Ms. Taiwan" 我覺得有些無俚頭, 不過也偷偷虛榮. 不必參加選美就有"台灣
小姐"頭銜, 哪有不樂的? 這幅伊朗遊牧婦女畫像, 是我在飯店後方公園發現的.

























那時她剛被完成一半. 藏在頭巾下的一雙眼睛, 令人迷惑的深邃眼神, 完全 
吸引住我的目光. 她的創作者是一位德黑蘭大學的學生, 正就著夾在畫板上
的照片, 一筆一筆的往上加油彩. 半個小時後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問: 對不起,  
請問你這幅畫賣嗎? 年輕畫家轉過身看我, 露出驚訝的表情."賣呀! 但我還
沒完成." 我問他還須要多久, 他說: "我這兩天課少, 明天下午就可以畫好."
如果我想買, 你可以用甚麼價格賣呢? 年輕畫家猶豫了一下說:"50塊美金 ."
這下換我露出驚訝的表情:"Are you sure?"年輕畫家反問我:"是不是太貴了?"  
!NONO!! 我當場立刻跟他約好明晚餐天後飯店交畫. 隔天年輕畫家依約前 
, 畫已經裝好框. 接過我裝在信封裡的50塊美金, 年輕畫家說:"很高興妳欣賞 
這幅畫, 也很高興她可以跟妳回妳的國家." 我則祝他將來成為成功的畫家.
這幅畫跟著我許多年, 她看著我經歷工作的起伏 ,失去母親的巨大傷痛,

和老董驟逝的遺憾. 神祕的眼神似乎也隱隱透著悲憫~~~~


 












離開激烈職場的這幾年, 早已習慣安靜平緩的生活節奏. 現在動手再來寫
這段故事, 隨著鍵盤一個字一個字敲, 情緒又被拉回當年記憶, 人生裡某些
走過的地方, 某些經歷過的事件, 某些曾經存在過的臉孔, 經過歲月洗練才
顯出真正的意涵.  不再有甚麼沉重的感受, 比較多的竟是莫名的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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